您好,欢迎光临西双版纳国际旅行社网站!
首页> 版纳新闻 > 召存信:西双版纳“终身州长”
召存信
1985年,云南西双版纳泼水节上,傣族民众庆祝傣历新年的到来
召存信:西双版纳“终身州长”
在西双版纳,“老州长”是个特定称谓,它只属于在1953至1992年连任七届州长和七届全国人大代表的召存信。走进任何一个寨子,问起任何一个人,说起他都像说起自己的亲戚。
作为西双版纳的当代象征,他就像庇护这片土地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。如今,年迈的老州长只记得那些枝干,细密的叶片渐渐在光阴中模糊了。
记者◎贾冬婷 题图摄影◎张雷
召景哈的选择
这一天召存信家里又来了一个寨子的人,拖鞋在门口摆了一大排,屋里几十人在他面前祈求健康、平安,年轻人让他摸一下头,年纪大的人行跪拜大礼……领头人郑重其事地取出从寨子带来的一把干沙,倒上些水,让老州长捏一下,据说回去撒在坝子上,水就不会涨上来了。召存信的夫人、曾经的傣族公主刀美英热情地给每人倒茶,留下吃饭,喝酒,大家欢呼“水——水——水……”
正值傣族“关门节”期间,从傣历的9月15日一直持续到12月15日,是与泼水节、开门节并称的傣族三大宗教节日之一。小儿子召亚平中午回家吃饭,他现任西双版纳州人大常委会副主任,他告诉本刊记者,关门节期间家里几乎天天如此。他见过的最壮观景象,大约来了近100人,这还不是整寨的人都来,是选出来的有身份、有见识的代表。屋里挤不下,院里也都是人。“这些人并不是老父亲的亲戚。关门节期间,按傣族风俗要拜老人,因为父亲年纪大,也因为他在群众中的威信,来拜的人特别多。以前他身体好的时候,很多寨子还请求他来绕着走一下,说这样更有福气。”
依然有老人恭敬地称呼召存信为“召景哈”,他摆摆手说,“我早已经不是了”。“召景哈”是召存信60多年前的官职,“召”为“主、王”,“景哈”为地名,意为食邑景哈的官员,相当于议事庭庭长。在封建领主制度下,这是仅次于西双版纳统治者“召片领”的位置。
跪拜的人群散去,屋中央的召存信显出些疲惫。因为今天的采访,他特意换上一身新装以示礼貌,白衬衫,黑西裤,皮鞋也是黑亮的。多年的风湿性关节炎,他的腿已经不能自由行动了,端坐在椅子上,更显庄严。他身份证上的出生年份是1928年,但按他早年活动推算,夫人刀美英对本刊记者说,他实际应该是1922年左右出生,如今已87岁了。一直陪在一旁的刀美英小他几岁,爱笑,爱动,倒茶,递水果,前后张罗着,不时充当着采访的解释者和补充者。
听说要拍照,刀美英给老伴取出一顶傣族帽戴上,自己又去换了一身更正式的衣服,亮蓝色上衣,枣红色印花的筒裙,重新把黑油油的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,再插上一把梳子。她站在召存信身旁,对摄影师要两人靠近的示意娇羞地笑:“结婚60多年了,还要这样……”
这是一个特殊家庭,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。召存信给记者看他胳膊上的文身,是两个圆圈,却不是普通人能文的,意为“皇帝的子女”。他说,召存信是汉名,任景董镇土司的父亲召孟捧麻专门请汉文老师给5个儿子取的,取自孔子的“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”。而他的傣名为召孟翁罕,傣文中“孟”指人的头盖骨,意为至高无上的人,以“孟”为名的人一般为召片领的直系亲属,属于封建领主制度中的第一阶层。生为贵族的召存信16岁就继承了外祖父老勐捧土司的职位,成为新一任召勐捧。刀美英傣名孟喃罕凤,是老召片领的外孙女,从小住在王宫里。刀美英回忆,公主和王子是不能跟平民通婚的,必须在本阶层找,既为保持血统纯正,也是政治需要。像她的姐姐嫁给了一个国民党军官,与汉族通婚,相当于对家族的叛变,其子孙就不再属于王室了。她和召存信的第一次相见就是在结婚那天,这是一场一见钟情的喜剧:召存信觉得仪态万方的她就是傣族叙事长诗里的千瓣莲花公主,而刀美英也像看到了《召树屯》里的勐板加王子。这桩政治婚姻进一步巩固了家族利益,1944年,由代理召片领,也是刀美英的养父刀栋刚举荐,年仅22岁的勐捧土司召存信当选为议事庭庭长——召景哈。
看上去很难理解,召存信年纪轻轻就娶了公主,当上了土司、召景哈,几乎到达封建领主阶层的最高峰,他为什么又选择共产党,并亲手推翻了自身的堡垒?
召存信仔细听着提问,沉吟许久,才郑重地答,他打断旁人的插话:“不怕讲。从头到尾,从头到尾……”
“父亲从小就教导我们‘要爱民千寨,不要爱钱千袋’,把百姓当做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。”召存信回忆,“七七事变”后国难当头,西双版纳坝子也不再安宁。15岁的召存信在勐捧组建了一支140人的抗日自卫队,任中队长。每次日机投弹轰炸村寨,他都带领自卫队冲上去救人灭火,组织当地草医给伤员疗伤。当上勐捧土司不久,他了解到,版纳的自然条件虽然好,但捐税过重,百姓苦不堪言。“捐税来自两方面,一是土司、头人方面的,有门户捐、人头捐、土地捐等,而且从上到下层层加码;二是国民党政府方面的,除大烟税、兵役税、积谷税等外,还借抗战之名把购买枪支弹药甚至军队给养全摊派到老百姓身上。有的百姓由于缴不上税,被逼得跳河、上吊。”召存信痛下决心,要减轻老百姓过重的捐税负担,这触动了傣族头人阶层和国民党官员们的利益,他们把召存信视为眼中钉。1942年11月,几个头人用3万元半开银币买通兵痞暗杀他,他带着20多个保镖与敌人一个排兵力激战一夜一天,毙敌10多人,敌营长龚廉重伤溃逃。刀美英说,事后那几个月,他在山洞里四处躲藏,现在的风湿病也是当时的后遗症。
当时的召片领怕得罪整个头人阶层,更怕得罪国民党政府,就把召存信调到西双版纳首府驻地曼听办事处当主任。这期间,召存信依然抵制国民党车里县政府及驻军超额的派粮、派款、派夫,国民党车里县政府十分忌恨他,两次找茬儿把他抓入监狱。这让他心里罩上了阴影:“西双版纳的召片领,从元朝以来一直被朝廷认定为正三品,而国民党的县长小小七品芝麻官,却敢在三品官面前横行,这是什么世道?国民党推行的是什么民族政策?”